庐山摔跟头
中共九届二中全会,我是惟一跟陈伯达上庐山的工作人员。当时,会议地点保密,陈光说“上山”,“马列著作都给我带上,再带几本毛主席语录”。
会场一般我不去,就在住处值班。不开会的时候,有些人来看他,比如李雪峰、吴法宪,江青也去过一次。那是华北组“二号简报”出来以前,还互相来往呢。张春桥、姚文元好像没来过。他们来得少一点,开会时都互相见面的。
全会期间,有件和我有关的事上了中央文件。在《粉碎林彪反党集团反革命政变的斗争(材料之三)》里,提到“陈伯达给林彪出谋献策的电话记录稿”,说:
“一九七零年八月二十九日,正当九届二中全会揭发和批判陈伯达的时候,陈伯达打电话给林彪,要林彪修补讲话录音,把毛主席讲的会议方针,‘最好想办法在录音里面加上去’,借以掩盖林彪分裂党的罪行。林彪电话答复:‘谢谢伯达同志的关心’。”
电话记录稿,是林彪的秘书于运深手记的,内容是:
伯达同志处缪秘书电话 1970年8月29日晚8:05伯达同志说:“林副主席讲话很好。表达了主席思想。不过,那里面有没有讲到主席多次强调这样的原话:‘是开一个团结的会议,还是分裂的会议,是开一个胜利的会议,还是失败的会议。’我记不清楚了。如果还没有讲到,最好想办法在录音里面加上去。不晓得这个意见对不对。”
林彪讲话出来以后,吴法宪他们提出要放林彪讲话录音,放录音后,各个小组讨论,陈在华北组。小组讨论会我去了,待在会议室外面。他的讲话我没怎么听到,但是,汪东兴和陈毅的发言我听得清清楚楚。汪讲:“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,我们八三四一部队的干部战士都不答应!”陈讲话也很激烈,说“我历史上反对过毛主席,现在有人反毛主席,谁要反对毛主席,我就跟他拼了!”
简报华北组弄得最快。实事求是讲,到主席发火为止,陈伯达没看到那期简报,也没有修改。这事出来以后,主席就召开常委扩大会,就扩大到各小组组长了,华北组是李雪峰、郑维山(这都是被扩大的),扩大以后就批评他们,批评得很严肃。陈自己写的会议记录上,毛主席说他“人家搞阴谋,就你不搞阴谋?”他回来后很不高兴,跟我说“主席批评了我”。我说这个事情没弄好,会议没有这个议程呀?他说:“林副主席讲话主席是知道的呀。”因为这事就休会了。陈就出去转,照了好多相。后来,会上有人批评他,“大祸临头了还不知道检查自己,还游山玩水?”他受了批评,情绪不好,总理就派了个医生过来照顾他。
这个事出来以后,高碧岑(毛主席的机要秘书)来电话说,主席叫他去(主席不叫他不敢去)。谈了有一个小时。临别,主席还亲自送他到小车边。他回来挺高兴,说主席就是批评他:“你官做大了,也不到我这里来了,也不写文章了。”主席说,“你要跟他们见见面谈一谈”(“他们”,叫我说就是“老四人帮”,就是康生、江青、张春桥、姚文元)。
他先到江青那儿去,她没让进办公室,就让他出来了。他又到康生那儿,康说,“你不但要做个口头检查,还要做个书面检查,做得深刻一点。”陈的书面检查是康生起草的,很简单,但用陈的话说,“那上纲上线上得叫高”呀,什么“跟主席唱对台戏”呀,“不符合毛主席思想”等等。陈认为主席确实批评了他,但还想挽留他,说,“你去跟他们谈一谈,交份检查就算了。”结果,康生替他起草的检查,他在大会上一念,康接着就给主席写报告,给陈戴了几顶帽子,什么“国民党反动分子、托派、叛徒等”。
这几个人把他挖苦透了。这是他回来跟我说的。他那个气呀,脸耷拉下来了,气得不得了。
下山的时候,那些人都不和他接触了。坐飞机时,他想对余秋里说点什么,余一扭头就走了。去的时候还很融洽呢,回来时没人理他了。陈就跟我发牢骚:“说我要搞政变。我政变?我政变以后你当参谋总长?”还说“我救过主席”——这话他以前从没对我说过。
回北京后,就把他软禁在米粮库胡同的家里。什么都没了,车也收了,每天就是送个报纸。总理批了个负责监护和服务的人员名单,原来的工作人员只有我留下了。其他人都关起来了,连他的小孩都关了(1962年出生的,那时才几岁)。
那一段时间,他没事做,就看书,练字,抄书如毛主席的《实践论》啥的。理发我给理,做饭我给做,反正他吃饭简单,再说那时弄啥吃着也没胃口了。到“九一三事件”后他被关进秦城监狱,我就离开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