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文伯:如果静养肯定养不下来,他感到还有事可做,不是那么孤独。他睡在担架上,很多叔叔来给他介绍敌情,他就讲怎么打,结果后来一打准胜。所以当时在淮南就说我父亲能掐会算,神了。所以这些老叔叔们都信任他。这对他是很大的鼓舞,因为他是以打仗为生的人,一天不打仗就不行,他在延安跟毛主席讲,我一打仗病就好了,主席讲这是你的发明。
记者:您父亲曾经多次病危,有没有撑不下去的时候?
徐文伯:在我的记忆中没有,而且在任何情况下,他都很乐观。有好几次病危,他却反过来安慰妈妈、安慰我们。说人总要有一死嘛,这个没什么了不起。我们不能安慰他,他却反过来安慰我们,不要哭,说好多同志牺牲了,刚才还在说话,一出门就牺牲了,这种事情不是很多吗?
1945年,日本投降了,父亲讲我这个老病号把小日本给熬垮了。他总是这么乐观。他相信:总有一天我能站起来。
1956年,他被选为八大代表。这时爸爸在大连恢复得很好,能走得很远。到北京的第二天,主席打来电话要见爸爸,他们已经17年没见面了。爸爸下车,毛主席已经在门口等他了。毛主席那个院子很大,他们手挽手就这么样走进去了。
我记得当时爸爸还跟主席讲,他很惭愧,你给我的任务没完成。毛主席讲,不是你没完成,是你病了嘛。1956年开会,中南海他都能走进走出,那时身体确实是好转了。到1958年,他想试一试,看看身体到底怎么样,就回老家。到了武汉参观、回老家,因为心脏不好,又病了。本来他想跟主席讲要正式工作,但这时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……其实我觉得还是有某种军人的尊严和荣誉在支撑着他。过了这么多年,有一个场面我记得特别清楚。1944年春节,新四军二师四旅,一个旅连以上的干部全都来了,200多人,好家伙,大炮仗,大竹子挑着20多挂炮仗;军号,一个连的军号吹着,来给爸爸拜年,全部到爸爸面前行军礼。爸爸起来,坐起来。这是1944年的事情,我记得非常清楚。非常壮观!那个场面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。全城老百姓都来看……疾病几乎是在瞬间彻底改变了徐海东的人生轨迹,在经历过辉煌后他面对的是人生突然的寂静,而比他早年传奇更令人敬服的是他面对淡泊的平静。
逝去的岁月和往日的荣耀已经成为共和国一段永远难忘的历史,这位战斗不已的战士仍旧顽强地前行,他敬献的是一位军人对祖国的赤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