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政治部办了一个《战场》报,专职记者只有宣传科二、三人,但通讯员全军都是,能得到最前沿的最新消息,而且效率极快,当天有英雄事迹和战斗经验,当天就能写成文章刻印见报。小小的《战场》报对部队作战益处很大。
同时,我们还有自己的《参考消息》,稿源主要来自收音机,有国内重大新闻,也有敌台重大新闻。十五军的《参考消息》也有短、平、快,几条大标题,重点新闻,一目了然,国内外大事马上知道。了解国际间的政治气候,对分析战场形势往往有很大的帮助。
我们就是从自己的《参考消息》上知道了美国总统换届选举的消息,知道了上甘岭战斗是发生于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开幕同一天的消息。这些消息都有助于我们判断敌人此次战斗的动机、本钱下的大小、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等等。
十月十五日至十八日,敌我形成拉锯式的反复争夺。
白天,敌人使用大量兵力,大集群冲击,占领我表面阵地;夜间,我反击部队在坑道分队的配合下,进行反击夺回阵地。
由于我反击部队要从几千米以外接敌,遭敌火力拦阻,途中伤亡过大,致使进入冲击出发位置后力量不足,或反击成功后无力坚守,因而表面阵地多次得而复失。
为缩短接敌距离,减少伤亡,十八日我军暂停反击。利用夜暗将五个连的兵力秘密潜入坑道和待机位置,准备于次日反击。
上甘岭战斗打响后,为了加强五圣山方向的火力,志司给我们配属一个“喀秋莎”火箭炮营。这种炮是苏联造的,十九管,在当时是新式武器,一按电钮,十九枚炮弹像一条火龙流泻出去,半边天都是红的。“喀秋莎”本来是苏联的一个姑娘的名字,也是一首歌曲的名字。一九四一年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后,苏军第一次使用这种多管火箭炮,给德国军队以毁灭性的打击。苏联人民出于一种喜爱心理,给它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,叫喀秋莎。
“喀秋莎”是在机动车上发射的,主要打面积目标,发射时炮位一片明光,阵地极易暴露。友军中就有“喀秋莎”营被敌飞机炸毁的事。我们对这个宝贝蛋,格外小心。平常藏在山洞里,连自己的部队都不让接近。确定要打,才悄悄选择阵地,计算好目标诸元,一切准备就绪之后,时间一到,派出警戒,炮车直奔阵地,停车便打,打完就撤。所以在整个四十多天的上甘岭战役中,我们的“喀秋莎”前后发射十次,毫毛无损。
十月十九日十七时三十分,我“喀秋莎”火箭炮营一次齐射后,一百零三门山、野、榴炮即行拦阻射击。早已于十八日夜运动至坑道和待机位置的四个连加上坑道的两个连,分兵两路,同时向占领我597.9高地和537.7北山表面阵地之敌实施反击。激战到半夜,全部恢复了表面阵地。
就在这次战斗中,在我突击队打下597.9高地4号、5号阵地后,由于0号阵地上敌人集团火力点的疯狂射击,突击队受阻于阵地前,几次爆破未能奏效。第一三五团二营部通信员黄继光主动请战,于战场上被任命为六连六班长,带领战士肖登良、吴三洋二人,执行爆破任务。连续炸掉敌人几个地堡后,吴三洋中弹牺牲,黄继光、肖登良身负重伤。黄继光拖着伤体,匍匐爬行,勇猛扑向敌人最后一个火力点,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机枪眼,为突击队开辟了前进道路,使突击队顺利夺回了敌人占领的阵地。为了表彰黄继光的不朽功勋,志愿军首长给他追记特等功,并授予特级英雄称号。
我军收复阵地后,敌人十分恼火,下了更大的赌注同我较量。
十月二十日五时,美七师十七团、二十二团和韩二师十七团各以一个营的兵力,在三十余架飞机和强大的炮火掩护下,疯狂反扑,双方激战终日,反复争夺达四十余次。由于我伤亡过大,弹药供应不上,除597.9高地的0、4、5、6号阵地外,其余表面阵地,又被敌人占领。
从十四日至二十日,敌我双方在三点七平方公里的两个高地上,进行了七昼夜的争夺,战斗空前激烈。在此期间,敌人共投入七个团、十七个营的兵力,我投入三个团、二十一个连的兵力,进行了日以继夜的反复争夺,我以伤亡三千二百余人的代价,歼敌七千余人。第四十五师参战连队大部伤亡过半,有的连队只剩下几个人。
连续七个昼夜,我在道德洞没有睡过一秒钟,守在电话机旁,神经高度紧张。一会前面报来情况,好,上去了!夺回来了!心中自然一喜;一会又来情况,阵地又被敌人夺走了,心情就很沉重。
四十五师崔建功师长在德山岘师指挥所里更是热油烧心,七天七夜没离开作战室,出了坑道刚放松一下,就差点晕厥过去,上厕所都要人搀扶。我们两人通话,嗓子全是哑的。他的作战科长宋新安,在向军里报告伤亡情况时,痛哭失声。
前面的情况我也知道,敌人的炮火把两个山头犁了一遍又一遍,我们伤亡那么大,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伙子,今天已长眠九泉了,想起来实在让人心碎。但是,作为一军之长,又是身处战斗严峻时刻,我不能被感情之潮淹没理智。越是困难的时候,决心越是要硬,仗打到一定火候,往往就是拼意志,拼决心,拼指挥员的坚韧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