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时我跟随张爱萍来到距离爆心60公里的观察所。
核科学家王淦昌、彭桓武、郭永怀、邓稼先、朱光亚等一批人在零时前几分钟,走进了观察所的掩体里。背对核爆心,向背而卧。
我说,为了看到原子弹爆炸的瞬间,我豁出去一只眼睛了。张爱萍摇了摇头说,旭阁,勇气可嘉,但不可蛮干,通知所有人坚决不许面向爆心。
15时准时起爆。
这时,我再次摇通总理办公室的电话,握在手中,屏住呼吸,等待那震撼世界的历史性一刻的降临。
倒计时秒表在嚓嚓作响,我的心已禁不住一阵紧张跳动。随着指挥员10、9、8、7、6、5、4、3、2、1的倒计时报数,只听一声起爆口令,死寂的戈壁滩上遽然掠过一片耀眼的白光,远处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霆巨响,大地震颤了,遥远的天边,一个火球缓缓裂变,红云般的蘑菇浮浮冉冉,冲天而起,扶摇苍穹,飓风天地。一会儿红色蘑菇云在半空中漫漶翻卷,次第成乳白色。白云悬空,美丽的毒蘑菇绽放天地之间。
空中、地面剂量侦测,证实烟云和地面放射性剂量都相当大,铁塔已完全消失(共14节,实际第7节以上汽化,下边7节矗立),火球发光时间在3秒以上,距爆心23公里处记录到冲击波超压,距500米的一些探头被打坏,烟云的外观同一般文献所记录的原子爆炸外观相同。
核爆炸后30秒,张副总长与总理通话。
我欣喜若狂,却没有忘记将手中的电话递到张爱萍手中,说:“总理就在电话旁,他在等你报告情况。”
猝然不惊的张爱萍此时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,说:“总理,首次核爆炸成功啦!”
“是不是真的核爆炸?”周恩来在电话里问张爱萍。
张爱萍扭头问身边的核科学家王淦昌:“总理问是不是真的核爆炸?”
“是核爆炸!”王淦昌肯定地回答。
科学家与我们不一样,他们不轻易说话。是不是真的核爆炸,工程兵、防化兵,在第一线拿到了数据。坦克发生了位移,军舰的模型,还有效应部里的猴子、兔子都发生了变化,对此工程兵、防化兵总结了7条,张爱萍一并报总理。
周总理说:“很好,我代表毛主席、党中央、国务院,向参加首次原子弹研制和试验的全体同志表示热烈祝贺!毛主席正在人民大会堂,我马上去向他报告。”
我站在张爱萍身边,将这历史性的一幕铭刻于心。
我到爆心上空观察和拍摄铁塔毁伤情况10月17日首次核试验尘埃落定,核爆铁塔究竟毁伤成什么样子,张爱萍总指挥放心不下。当天晚上,庆功宴过后,张爱萍忧心忡忡地说,旭阁啊,也不知那铁塔炸成什么样子了?
我主动请缨道:“张副总长,我明天坐直升机飞到爆心,从空中看看铁塔倒塌的真实情况,回来向你报告。”
“不行!太危险。”张爱萍摇了摇头,“现在爆心核辐射和核沾染超标千万倍,对身体危害太大!”
“科学家们说没事,只要防护得当。”我毫无畏惧地说,“我穿上防护服,戴上防毒面具,问题不大!再说‘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’!”
在我再三请求下,张爱萍副总长同意了,叮嘱我,一定要防护好自己。
核爆后的第二天,爆心废墟上仍旧弥散核尘埃,探试仪器指针未进核心圈,便指向尽头,蜂鸣器突突地叫得人心慌。我穿上防化服,戴上防毒面具,与马兰基地一位摄影师,登上直升机,鹞然而起,往60多公里外的爆心飞去。十几分钟后,飞抵核爆炸的铁塔上空。我让飞行员在空中悬停,自己伸出半个身子朝下俯瞰。核爆过后,铁塔扭曲变形成了一堆麻花,倒成一片,化成铁水,凝固于地。我请飞行员从不同方向,飞掠铁塔上空,让摄影师选最佳角度拍摄。一直在爆心上空盘旋了10多分钟,完成了所有观察和拍摄,才安全返航,降落到洗消站进行洗消。随后我抽下防毒面具,穿着防护服,伫立直升机前,留下了一张照片,也留下了中国军人的勇气和豪情。
10月18日中国的原子弹响了以后,美苏两大国全知道了。他们在周边国家监视中国,设了许多地震仪,飘过去的放射性尘埃,也收到了。一些资料证明,敌人用飞机从我沿海高空烟云中收取的放射性物质、从未裂变的剩余燃料与裂变碎片的数量比例,可能判断出爆炸效率和水平;从微尘中含有的铁和沙土元素,还可以判断出我爆炸方式,并可估算出大致的当量幅度。从照片上推断当量并不是最主要的方法,因此,中央专委决定可以公布蘑菇云照片。